2021 年 3 月 13日
林添偉
本來上期說今期我會為大家介紹一些帶有巴洛克影子的流行和搖滾音樂，但上星期收到古提琴及樂器收藏家José Vázquez（1951-2021）離世的消息，我決定用今期的文章去記念這位老師。
José Vázquez老師生於古巴，曾於美國芝加哥Northwestern University、瑞士Schola Cantorum Basiliensis留學。José老師任教過瑞士Conservatory of Music in Winterthur和奧地利University of Music in Vienna。José老師亦成立了The Orpheon Foundation。The Orpheon Foundation收藏了許多珍貴的古董弦樂器，特別是古提琴。
我很榮幸跟隨過José老師學習過兩個短期課程。2011年剛剛畢業的我終於人生第一次到歐洲，到了西班牙Ibiza上課。後來才知道Ibiza是年輕人暑假狂歡的地方… （不知道為什麼音樂課程會在那裡的音樂學院舉行…）那一星期José老師教了我們很多古提琴合奏音樂的技術。José老師是個很熱心的老師，他知道我很熱愛古提琴獨奏音樂。在本來已經很繁忙的古提琴合奏音樂課以外，每日都額外抽了幾小時去聆聽和教導我古提琴獨奏音樂。除了許多技巧性知識以外，他也很詳細解釋對不同樂曲的見解和各類型的處理手法。
The Orpheon Foundation和一般樂器博物館不一樣。每位課程參加者都可以借用Foundation的古董樂器，連最珍貴的也可以！José老師認為學習古樂器，最重要是從古樂器的聲音和觸感去感受古樂，因為作曲家聆聽著這些樂器的聲音去創作他們的音樂。如使用仿古樂器，由於樂器的聲音和觸感與古董樂器總會有所不同，可能會影響你對樂曲的想法。這些古董樂器都是價值連城，不是一般人可以負擔得起的。José老師認為一般博物館將古董樂器放在玻璃櫃內供人觀賞，是一件很可惜的事，也有違樂器本身的用途。他堅持Foundation的樂器是要給課程學生演奏的。
在課堂當中，我很幸運能夠用Jacob Stainer (1619–1683) 所製造的古提琴上去學習巴赫的樂曲（這把琴應該是José老師最喜歡的樂器）。巴赫也擁有過幾把Jacob Stainer的提琴，在他的遺物當中，也有Jacob Stainer的小提琴。Jacob Stainer和法國的古提琴不一樣，聲音很清，也很有穿透力；而法國的是甜美和階的。如果你嘗試過這些德語系製琴師古董樂器，你可能會對巴赫的樂曲有另一番見解。
José老師要求很高，有一次他要我和另外兩位烏克蘭同學學習巴赫古提琴和古鍵琴奏鳴曲BWV 1027的第二樂章。他對每個音的發音、重輕、句法都一絲不苟。有一次我們的古提琴合奏曲做得不夠好，結果我們就拉了半天… 他說我們幾位音樂學院畢業生是需要對自己要求更高的。
但是José老師也是個很慷慨的人。當我交課程學費時，他說「不用了，你從亞洲來，機票也很貴吧！你來參加Orpheon Foundation的課程是終身免費的。」到我2013年再次去參加Foundation的課程，到我交學費時，他說「不用了，都說過你是終身免費的。」我很感謝他的慷慨，我還以為他第一次是開玩笑的…
José老師也對我在香港的古樂發展給了很多寶貴意見。當年我問他，作為一個剛畢業的學生，我應該買一把專業級的獨奏古提琴，還是先買齊一套大小不同的古提琴。他說一定是一套大小不同的古提琴，因為它們會一直漲價，到要用的時間，就很難買齊。而且有了一套大小不同的古提琴，你可以讓身邊的人一起享受這些美妙的音樂。最後我跟從了他的意見，將我買專業級獨奏古提琴的計劃推遲了很多很多。但他的建議對了，如果我當年只買了專業級獨奏古提琴，也許這些年來香港早期音樂協會的古提琴合奏項目發展就不可能發生了。
自2013年，我也沒有機會再見他，因為我在香港的音樂會和教學都很忙。當我2020年開始到荷蘭阿姆斯特丹留學時，打算11月去探望他，並親身告訴他我終於立志成為職業古提琴手。但11月荷蘭的疫情開始嚴重，我們決定讓疫情消退一下才會面，怎知道今年3月頭就得知他染疫，很快就離世了。
也許你會問，為什麼這篇文章要用中文寫？因為在學校早期音樂發展一科的老師說，如果你發現有人在這一個學科的介紹裡被遺忘，你應該嘗試用自己的言語去記錄這些人的事蹟，讓更多人知道他們過往的努力和貢獻。
如果大家有興趣，不妨去The Orpheon Foundation的網頁看看這些古提琴的珍藏。要尋找、修復、保養、演奏它們是一件很艱辛的事，在此向José老師致敬！
The Orpheon Foundation
Jacob Stainer (1619–1683) 於1671年所製造的古提琴
http://orpheon.org/the-collection/gamba-family/bass/jakob-stainer-absam-1671/